年味香致远

百岁年为首,又是年关近。

山城里大街小巷,家家户户阳台上,满满当当挂着各式各样的腊货,着着实实透视着红红火火的好日子。腊货飘着香,年味一天比着一天浓了。

尤其那红白分明、油光发亮的腊肉,让你眼瞅着,都能闻见扑鼻的香气由远及近;再细瞧,又仿佛能瞬间焕发出心底浓烈的想念;那份香甜的念想分明关联着年,释放出年的味道,复由近至远。

上世纪80年代,我逐渐有了记忆。最喜爱的零食为“油果”,这是母亲为之所取的动听名字。长大后才知道“油果”实为“油渣”。肥肉炼成油后所剩下的渣末物质。

少有的日子里,母亲将滚汤的油果,盛放在一个小搪瓷碗里,半碗的样子。搪瓷碗白底绿釉甚是好看,无数次瞌摔而不烂,经久耐用,但碗口的卷瓷边儿却因碰撞,秃露出原始的黑底色,因接触生水后竟形成一块块斑驳锈迹,但这丝毫不影响油渣的口感。一朵朵油渣真像果子一样,深黄色,蜷缩着,拿一颗放进嘴里,香喷喷,嘎嘣脆,拌点糖或是洒点盐,都是欲罢不能的美味。母亲在一旁,招呼小心烫,微笑着也不吃一口。更少有的时候,我的搪瓷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,母亲说,过大年,猪肉买得多一些,爱吃油果那就吃饱。于是,油果的滋滋美味润贴在幼小童年。

到了90年代,家里搬迁新居,一排崭新的新农村里共墙而建十几户人家,家家户户都有自养的黑土猪。勤劳一些的农户,一年出栏两头,卖一头补贴家用,留一头过年。

进入腊月,约屠夫缚年龙,是一桩欢天喜地的大事。左右邻里,男劳力帮忙扯猪脚,妇女则围拢来烧开水,择菜做饭,一餐晃子酒,热热闹闹凝聚起一湾子人,共话一年来的丰收成果。

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严寒天气,邻里相邀喝晃子酒成为整个腊月的高频词,极具仪式感和幸福感。

湾里人都评价母亲最为舍已,各色各样的猪部件都舍得拿上桌。猪内脏,涮锅;猪瘦肉,煨汤;猪肥肉,红烧;新鲜的食材,经过铁锅旺火的简易烹饪,迅速转换成一桌丰盛佳肴,更是串联和谐邻里的多彩纽带。

“腊月二十八,杀年鸭,二十九,煮年肉。”母亲按习俗忙年办年。她挑选最好的一块猪腿肉,留作年肉。到了二十九晚上,架一灶柴,猛火久炖。柴火是顶好的硬柴,是平日母亲舍不得烧的枯树干,过年,柴火也用得上档次一些。三五块一层层垒起,彼此支撑,跳起熊熊火焰。

“棚柴火焰高,人要人棚衬”,这是母亲传授给我最朴实的做人道理。

禁不住满屋子香味诱惑,我一次次的上前揭开锅盖,沸腾地汤水一浪追赶一浪,欢腾般激荡出过年的浓烈喜悦,一切都是欢快的模样。

熟了没,我迫不及待问母亲。问过三五次后,母亲终于点头。只见她拿出砧板,顺势将菜刀放在水泥制的水缸边沿儿,正面反面来来回回,磨动出嚯嚯悦耳的响声。

我和弟弟,早早乖顺的背靠在墙边,伸长脖子,盯着母亲娴熟的运作,心想,不一会儿,便可大快朵颐了。

母亲将洗净一新的几个脸盆依次排开,先是盛汤,小心翼翼一勺勺,生怕是漏了一星半点,再将一整块肉捞起,一片片切开,肥是肥,瘦为瘦。其最为中心的部分,母亲切得尤为厚重,递一块我,一块给弟弟,我俩边吃边念:“山头墙,山头墙,明年我要长你这样长。”喷香软糯的年肉,饱满的质感和着美好祈愿,沉醉心田。一年又一年,我的孩儿背靠山头墙,吃年肉许愿望的天真样,以及我凝望他们的眼神,和当年的场景一模一样。

随着时代进步,物质飞跃,如今,吃肉的需求均为随时吃随时有,幸福的日子天天如过年一般。

但岁月渐行渐进之中,祖辈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”的习俗庚续;儿时“大人盼种田,小孩盼过年”的喜气心境;父辈“莫笑农家腊酒浑,丰年留客足鸡豚”的醇厚富足;一一烙印在脑海深处,让我回味无穷。

中国人,传统年,诸多习俗随着经济发展悄然发生着转换,现在提倡视频团圆、分餐光盘、绿色生态等健康节俭理念,但是喜庆祝愿等元素依然浓缩在这个年节里,那种饱含香气和温度的年味儿,历久弥新,传承久远。

作者:伍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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